“个性”医生故事多

   “坐！哪里不好？”“抽烟病人好不了，别来了！”“我问你啥你就说啥！”“我说话你都没认真听，我不说了……”医生吴合个性十足，面对病人说话绝不拖泥带水，言谈中似乎还透着点不好相处的气息。但这位92岁的陕西省友谊医院离休医生，让病人、同事、亲友分外信任、爱戴，还被评为“陕西好人”。一切都要从她这鲜明又矛盾的个性谈起。

　　只要让看病，不给工资也行

　　吴合1924年出生于河北，从小在上海长大，1948年从上海医学院（现复旦大学医学部）毕业，1954年转至陕西省友谊医院，并在该院创建了西北地区第一家变态反应科。在同事的记忆里，吴合上班从来风雨不误，业余时间还要出门巡诊。“小时候我家跟吴合阿姨家都住医院家属院，中午下班从不见她回家休息。有时半夜来了病人，急诊科对着家属楼一声吆喝，不管叫谁，冲出来的人中总有吴阿姨。”该院宣传科何素英回忆，后来她从大人那里知道，吴合冬天都是穿着毛衣睡觉，因为这样半夜爬起来不冷。

　　吴合求学期间是上海医学院党支部书记。按规定，1979年，这位55岁的老革命就该光荣离休。但她离不开工作、病人，主动要求“超期服役”。于是，医院返聘了她。这一坐，又是35年。

　　“一起工作的12年来，她从未迟到早退，常常看到她下班后还在接诊；逢年过节或是公休日，也不离工作岗位。”变态反应科主任张贵生回忆，“她要求自己必须帮病人把病情、治疗方法、用药事项完全搞清楚，才能让病人离开诊室。她书写病历也特别细致，对每个病人都全程记录病情，而且要记录病人的家庭住址、联系电话。”

　　近几年，吴合身体健康发出警报。院领导担心她不能负荷这种高强度工作，多次劝说老人在家颐养天年。但吴合表示，看病救人是自己生活的重大意义。实在没辙，2014年，该院领导“通牒”不给返聘工资了。但吴合笑得得意：“不给钱没关系，只要让我看病就行。”去年10月，因为不慎伤到腰膝无法下楼，她就改在家里出诊。

　　记者跟吴合的第一次见面就在她家客厅。自我介绍并说明采访来意后，老人脱口而出一句：“你哪里不舒服？”问完自己噗嗤一声先笑了，略带歉意地解释“我习惯了”。

　　“毒舌”健教也能治病

　　改在家出诊后，吴合唯一的变化就是不穿白大褂了。即使事先知道会有采访，她依然毫不在意地穿着平日的行头：一套穿了多年的深蓝色、宽大的居家衬衣、长裤，上身套一件松松垮垮的浅蓝色毛线背心，脚上是一双穿得磨出毛球的拖鞋。

　　采访就在病人就诊的间歇中进行。吴合的标准诊疗程序就这样展示出来：开始是一阵细密的提问，包括具体症状表现，是否容易感冒、喉咙疼、出汗、口腔溃疡，胃口、大便如何，是否抽烟喝酒……接着翻阅此前患者就医时的各种检查单，随后对病人进行触诊。等作出诊断后，女儿会按照她的口述抄写药方，并在病历本上贴上一张针对性“注意事项”。那张A4大小的纸上除了列出详细医嘱，更多的内容则是生活习惯的健康科普。

　　“吴老尤其重视控烟教育，‘烟枪’们来找她看病总少不了挨一顿批。”该院一位医生告诉记者。果然，55岁的郭姓患者刚进门，迎面的烟味儿就让吴合眉头紧皱：“你抽烟吧？要不从现在开始戒烟，要不就走吧，好不了。你自己不怕抽烟得肺癌，别用二手烟把亲友们害了。你不戒烟来找我，就是害我……现在就表态，戒烟吗？”一通数落连珠炮似的，患者红着脸连连称是。

　　医生这么凶，干嘛非要找她看病？面对记者的提问，郭大哥憨厚地表示：“我们村有人在她这儿看好了，介绍我过来的。老太太也是刀子嘴豆腐心，你看她凶完我，不照样看得挺认真吗？最重要的是，我明白她都是为我好，开药也知道为我们省钱。”

　　一位饱受过敏性皮炎困扰、多年辗转就医无效的环卫女工告诉记者，吴合给她开的药每月仅需60元，而且吃了3个月后已经大有好转。

　　如今吴合的患者，绝大多数是通过口口相传慕名而来。“我把抽烟喝酒的坏处说得越严重、越生气，患者才会越重视；至于药，疗效好的前提下，本来就该越简单越好。”如果患者有疑问，可以随时拨打她留在病历本上的电话。

　　“金标准”是当个好人

　　在熟悉吴合的人看来，这位老太太从小在上海长大，却大大咧咧，丝毫没有沪上女子的精致讲究。“他们说我不会做饭，但我也没把自己饿死啊。医院有食堂可以吃，我还可以自己下面条！”

她从小生活环境优越，长大后作为上海早期党员骨干走南闯北，工作后多次赴北京甚至出国学习，但“从不游山玩水。又耽误时间又花钱，电视上就能看到”。

　　她不是个爱热闹的人，却常年免费接待患者在家问诊；明明过得很节俭，但只要有公益捐赠的机会，却成了“大款”。单在她的资助下得以正常读书的贫困儿童就达79名，资助金额近7万元。在吴合家，那些受资助孩子写给她的感谢信装满整整两大袋子。

　　吴合说，对自己影响最大的人是父亲。这位当年获得“庚子赔款奖学金”留美的医学专家一生崇尚治病救人，儿女们在满是书香的家庭长大，被教育要善良、独立、诚实、质朴，对家里常年上门求医的患者心怀尊重。“从小父亲就给我看居里夫人传记，常说的话包括‘吃饭要干净，诚实是最好的办法，绝对不能打牌。最重要的是，要当个好人，当医生尤其要如此。’”吴合说，自己明白，时代在变，自己那一套价值观、做法已经老派甚至过时，年轻人有自己的梦想和对事物的理解。但这并不妨碍她与他们的殊途同归，同归于当医生最重要的标准——当个好人。